深秋，騰格里沙漠腹地皓月當空，溝溝壑壑間散落著無數的軍用帳篷和鐵甲戰車，“大戰”一觸即發。

　　紅方指揮所里，一張碩大的作戰地圖上，幾個紅色的大箭標拖著長長的尾巴戳向“敵陣”。這時，站在作戰沙盤前的陸軍第21集團軍某工兵團團長胡正強緊鎖雙眉，宛如一座沙雕。

　　一

　　子夜，戈壁大漠天氣突變，不一會兒六七級的狂風裹著滿天的黃沙肆虐而來，不停地拍打著胡正強所在的“中軍帳”，嘩嘩直響。

　　“此戰，該怎么打？”再過12小時，胡正強所在團就要組織本年度規模最大、要素最全的代號為“利斧行動-2014”聯合演練。盡管各部門費了不少心思，提出的初步方案已5易其稿，但胡正強仍不滿意。半晌，他只說了一句話：方案推倒重來，實戰的味道沒出來!

　　“年年演習不都這樣搞么，實戰的味道究竟是個啥味道？”作訓股股長康鵬有點委屈，直犯嘀咕：“工兵部隊實兵演練，不就是架橋、開路，又不比炮兵、裝甲等兵種，能整出個啥新花樣來？”

　　看著康股長擰成麻花的臉，胡正強提高了嗓門：“演練地形都是熟悉地域、沒有對抗性，按部就班的練套路、走形式，這樣的演習有啥意思！”

　　“演習就得來真格的，讓官兵都聞聞火藥味！”胡團長加重了語氣：“動動腦筋，怎么能把條件設難、環境設險、情況設真，讓指揮員都吃點苦頭！”

　　“看來團長動真格的了！”康股長深知團長訓練愛較真的作風，連夜帶著幾名參謀，使出渾身解數重新制訂方案。經過徹夜奮戰，新鮮方案出爐：演練持續5天4夜，采取首長機關指揮所演練營連戰術行動，全程臨機導調，抽調部分偵察、地爆、工兵組成“藍軍”分隊，對抗襲擾。

　　第二天，拿到這個方案，胡正強沒有急于表態，而是邊伏案思考，邊逐項修改，這讓康股長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了。

　　“破障開路，要在敵火力打擊下進行；新型工程裝備都要在此次演練中打頭陣……”經過胡團長圈圈點點修改過的方案，添加了信息系統構建、演習量化考評、晝夜連貫實施等數條建議，條條都讓演習多了些“實戰的味道”。

　　利刃未出鞘，硝煙味已濃。演習方案一波三折出爐后，在團里掀起了不小波瀾：雖未正式開始，但從面貌一新的方案中，不少官兵已然嗅到了一些不一樣的“硝煙味”，摩拳擦掌地期待演習的到來。

　　二

　　9月19日凌晨6時許，晨霧還沒有散去。“叭！”隨著3發紅色信號彈騰空而起，“利斧行動-2014”實兵演習正式開始。

　　“接到上級命令，我部迅速向某地域機動，開設指揮所……”胡正強手持無線報話機，將一條條作戰指令發到每個作戰單元。頓時，一輛輛工程指揮車、破障作業車等按照作戰編組，向預定地域開進。

　　霎時間，茫茫戈壁鐵流滾滾，卷起陣陣煙塵。車隊剛穿過一片平地，“敵”情就不期而至。“勘察組報告，前方道路被毀，車輛無法通過！”電臺里緊急傳來的“敵”情，讓各級指揮員都繃緊了神經，隨時準備戰斗。

　　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。“注意加強警戒，迅速判明情況，突擊修筑道路！”胡正強指揮工程保障群各級指揮員調兵遣將，條條指令迅速通過一體化指揮平臺，傳達給各營連指揮員。

　　經過工程偵察，原來是“藍軍”故意破壞先來個“下馬威”，他們在前進路上炸出2處彈坑，最大的1個彈坑直徑8米，深3米。掌握了情況，先遣道橋分隊迅即展開作業，動用推土機、挖掘機、裝載機各1臺，協同作業開辟通路。經過15分鐘的緊張作業，道路被搶通，部隊繼續開進。

　　開局“小試牛刀”，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。“工程保障不是我們選擇地形，而是地形選擇我們，只有平時敢涉險、敢挑戰才能‘逼’出打勝仗的能力。”在胡正強的“授意”下，官兵們發現前進的路越來越難走，深溝淺灘、寬河窄溝、干涸溝渠……可謂是處處有“敵”情，時時有考驗。

　　逢山開路，遇水架橋。距集結地域20公里處，一條近30米寬的積水河溝擋住了去路。“迅速架橋，開辟通路！”胡正強一聲令下，擔負架橋的一營數輛橋車緊急前出，測量、展開、架設，橋梁架設行動有條不紊展開。

　　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。胡正強接連給演練部隊出難題：“敵衛星過頂！”聞令，參加演練的偽裝分隊迅速出動，利用偽裝網、迷彩布等偽裝器材，對車輛、橋梁進行“喬裝打扮”，加強警戒防衛，巧妙避開“敵”偵察。

　　明知山有虎，偏向虎山行。一路行軍戰斗，官兵們個個驚呼：這哪是行軍，簡直就是打仗！機動途中，導演部出的“敵情”有空中偵察、生化襲擊、電磁干擾、攔截襲擾等10多種，部隊指揮通聯、橋梁架設、道路維修、隱蔽偽裝等多種作戰能力得到全面檢驗。

　　三

　　經過一晝夜的“激戰”，部隊終于開進至集結地域。“上級命令你部迅速開設指揮所！”胡正強又開始“折騰”參演分隊了。“快！快！”官兵聞令而動，不經調整休息，又投入新的戰斗。

　　勘察地形、警戒防衛、隱蔽偽裝……各作戰單元相互配合，不到1個小時，就完成了基本、預備、后方等指揮所的構設，搭建起了上通下達的指控網絡。

　　傍晚，演習進入了第二階段。“‘敵’遲滯我攻擊行動，命令你部在某地域執行工程保障任務！”接到上級“敵”情通報，胡正強迅速排兵布陣，一線指揮工程保障行動。

　　“開山，我是利斧，102執行！”指揮所內，利用一體化指揮平臺，胡正強的條條指令直接下達到各作戰單元：“道橋搶修分隊修路架橋、障礙排除分隊破障開路、筑城分隊阻敵機降……”有條不紊的指揮，各作戰分隊迅速出擊，依據分工展開作業。

　　在指控顯示屏前，胡正強一動不動盯著屏幕，實時監控作戰行動，生怕錯過每一個環節。“發射！”二營長龐寶鋒啟動按鈕，破障車、火箭掃雷車等新裝備迅速對“敵”前沿發起攻擊。頃刻間，“敵”鐵絲網、樁砦、混合雷場等構建的前沿障礙網被撕開了一個10米寬的大口子，通路開辟成功。

　　演習進展順利，誰知天公不作美，戈壁的天氣就像娃娃的臉——說變就變。瞬間，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下了起來，像有意添亂似的。這給架橋演練帶來了不小的困難：橋面濕滑，橋車倒車危險、操作手難以站立，稍不留神就會有事故發生。

　　精通工程兵專業的胡正強十分清楚這一點。導演組有人提出建議：演習暫停，以防事故。有營連干部也建議說：“保險起見，等雨小一點了再練。”誰知，胡正強態度堅決：“打仗不分天氣，不能因為怕出事就縮手縮腳，出了問題我負責！”

　　架橋過程中，第2輛橋車倒車時出現了打滑，幸虧駕駛員夏久光眼疾手快，及時制動才避免了危險。這一幕，讓在場的營連干部驚出了一身冷汗：團長的膽真大！

　　“平時訓練不拼命，戰時打仗就丟命！”演練小結時，胡正強深有感觸地說：“這一趟，以往很少練的雨中架橋課目得到檢驗，戰備執勤能力有了真實底數。一身冷汗流得值！”

　　四

　　夜深人靜，萬籟俱寂。一場演習“復盤會”正在如火如荼進行。此次復盤，不講成績，只挑問題，胡正強列舉演練暴露出的各種問題現象：在架橋演練中，八連前期勘察數據不準，架橋位置選擇不合理，導致橋面不平，難以滿足作戰要求，不得不重新返工；爆破組實爆開辟通路，遇到硬土、沙土、膠泥等不同的土壤，不少技術骨干綜合分析運用數據確定裝藥量，裝藥方法意識不強，憑經驗、靠感覺，爆破浪費了不少時間……

　　“戰斗員數據意識淡薄，戰場上注定要吃大虧。”在當晚的演練“復盤會”上，胡正強著重強調了這一問題，并提出：次日將數據采集、數據分析一并納入演習考評內容。這一提議，得到了班子成員的一致認可。

　　說干就干，又是一個不眠之夜。胡正強帶機關連夜研究演習中數據采集時機、方法、要求，并第一時間下發部隊，在官兵中激起了不小的反響。

　　演習行動每前進一步，數據分析就跟進一步。23日拂曉，以營機動工程保障任務為主要內容的演習拉開帷幕。胡正強奔赴各營指揮所，現場檢查督導。

　　在二營指揮所內，龐營長組織干部分析作戰環境。“氣溫降至-10℃時，在電池完好、滿電量條件下，某型超短波電臺工作時間為常溫狀態下的73%；某型工程裝備和車輛故障率增加30%，油耗比平時增加5至8公升……”地形、氣象、水文等數據對人員、裝備的影響，不再是被忽略的因素，而是作為重要的參照，納入指揮員籌劃戰斗的范圍。

　　“每個戰斗員也是數據采集員。我是團長，看我的！”胡正強帶頭裝藥引爆、采集數據，先后對沙土、膠泥、巨石等進行爆破，并現地整理數據，給所屬官兵做了很好的表率。

　　仗打了5天4夜，僅各營連向作戰參謀提供的數據就有1200余條。對此，胡團長有新的考慮：“下步，機關建立一個作戰數據庫，嚴格數據采集、篩選、更新，為將來作戰提供有力支撐。”戰場的硝煙尚未散去，抖落肩上的塵土，胡正強眼里瞄準的是下一場戰斗。

　　題圖設計：賀 勇

(來源:解放軍報)